星期日晚上至星期一早上是符家主家家人一週一次的聚會,也是接待組和饍食組家僕們定期的重要工作。符家大宅主樓燈火通明,金碧輝煌的吊燈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。

差不多晚飯時分,接待組的家僕忙碌地穿梭在三樓飯廳飯桌邊,擺好饍食組準備的精緻菜餚。

等待吃飯期間,符家家人在客廳閒談。氣氛看似和諧,但在座的幾位年輕一輩彼此間卻暗潮洶湧。

 

祖父符致遠端坐在客廳主位,神色威嚴,目光掃過坐在桌邊的幾位家族後輩。他放下手中的茶杯,緩緩開口:「諾豪,栩映,諾婧,這段日子你們都忙些什麼?」

他瞄了栩映一眼,自豪地說:「我知道符家的其他人都還沒有實習機會,這次我能夠進去,也算是為家族爭光了。」

他的語氣裡滿是驕傲,眼神中卻藏著一抹輕蔑,似乎在暗示其他人與自己相比遠遠不夠格。

諾婧冷哼了一聲,挑了挑眉:「哦?據我所知,你的機會是靠符家的關係吧?這家工廠不就是符家的附屬公司嗎?」

她的話掀起一陣尷尬的沉默,諾豪的臉色微微一變,隨即強壓下怒火:「「妹妹,妳這話可就過分了。我是靠自己的實力才爭取到的,跟家族的幫助沒有半點關係!」

妹妹二字說得特別重,似乎是在提醒諾婧應該站在親兄長那邊。

諾婧和諾豪的父母也向諾婧投來警告的目光,諾婧卻全然不理會,似笑非笑的,語氣依然犀利:「是嗎?那真希望你下次能憑自己的本事,進一間跟符家無關的公司或政府部門。」

祖父抬了抬手,示意諾婧不要再說,將目光投向栩映:「栩映呢?妳不是今年高考嗎?成績如何?」

栩映微微欠身,語氣謙遜但不失自信:「爺爺,我最近專注於學業,還未高考,但已經獲得天璣魔法大學的保送資格。模擬高考也拿到了560分,雖然不是最高,但應該能為家族爭點光。」

天璣魔法大學是全國最好的魔法大學。雖然諾豪也是天璣魔法大學的學生,但他不是保送,而是自己考進去的。想到這裡,他握緊拳頭,瞪着栩映。

栩映回瞪回去。其實,她也沒有這麼有底氣。這段日子,她壓力太大,幾乎吃不下東西,天天去家族屬下的醫院,靠魔藥續命。然而,她努力控制着,並沒有表現在臉上。

祖父符致遠露出滿意的笑容,目光柔和地看著栩映,點點頭:「很好,很好。」

這時,倩倩坐不住了。她一拍手,語調中帶著一絲不滿:「哎呀,模擬高考有什麼用嘛,又不是真的!還不如像諾豪一樣,有實際的工作經驗才更厲害吧!諾豪也是天璣的學生嘛,不保送也沒差!」

她的話讓場面再次一靜,栩映和諾婧交換了幾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險些笑出來。

模擬高考跟正常高考日子接近,成績不會差太遠。栩映幾乎可以確定,自己的高考分數會比諾豪高。至於保送不保送……獲得保送就證明現在已經綻放潛能,還被名牌大學認可了。

雖然諾豪的父母也覺得倩倩說話沒腦子,但他們對倩倩沒腦子的行為非常滿意——越沒腦子,越好拿捏。在家族裡丟了臉,就算未來諾豪出軌,也沒有人要幫倩倩,只會怨她太笨。

諾豪的母親甚至偷偷對倩倩比了個大姆指。而倩倩的母親目睹這個情況,則微微搖頭,讓倩倩別再說話。

倩倩委屈地嘟嘴,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支持自己。但諾豪輕輕摟住她的肩,微笑着拍了拍,露出鼓勵的笑容,倩倩就又開心起來了。

倩倩的母親——付麗華向來不滿諾豪和倩倩的聯姻,不想單純的倩倩被卷入符家爭權的旋渦。耐何勸不住倩倩喜歡諾豪,只能平時多照顧,以及堅持倩倩必須經濟獨立。那麼,就算未來出什麼意外,倩倩還能有個錢旁身。

祖母見氣氛略顯緊張,輕咳一聲:「好了,大家都很努力,家族需要你們每一位的付出。我見菜都擺好了,我們不如去吃飯吧。」

祖母都發話了,眾人便都上三樓吃飯。

 

三樓是一個半露天的中式飯廳,位於大宅的最高點,可以看到整個大宅,以及四周的山景。三樓是半露天設計,只有幾根雕花柱子支撐著飯廳上方的簷頂。簷頂覆著黛青色的瓦片,邊緣微微翹起,帶著典型的中式建築風格。

每根柱子之間垂掛著輕薄的白色紗簾,隨著晚風微微拂動,時隱時現,彷彿一層層朦朧的屏障,既保留了開放感,又讓人感到一絲私密與柔和。

晚風從柱子間穿過,驅散白日的暑氣,帶來涼爽的氣息,讓整個飯廳都彌漫著一種令人舒適的清新感。

飯廳中央擺放著一張圓形雕花大餐桌,桌面用深棕色的檀木製成,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鏡,散發出低調的光澤。

桌邊環繞著八張靠背椅,每張椅子都雕刻有細緻的花紋,椅墊用深紅色的緞面布料包裹,與飯廳的古典氛圍相得益彰。

天邊的月色與燭光交融,照亮了中央那張雕花檀木圓桌。桌上的八道菜整齊擺放,每一道菜都精緻得彷彿一件藝術品:碧玉蝦球、芋茸香酥鴨、金錢雞等無不散發著屬於符家的儀式感與奢華。

而位於主位正前方的「崑崙鮑甫」則是整桌菜肴中的無可爭議的焦點。

崑崙鮑甫是一道源自宮廷的珍饌,融合了海味與山珍的絕妙平衡。主角是頂級乾鮑,以高湯慢燉十個小時。鮑魚整齊地排列在金邊白瓷盤上,旁邊以嫩綠的芥蘭點綴。盤中央擺放一枚用胡蘿蔔雕刻的崑崙山造型,周圍淋上瑩透的干貝醬汁。

相對地,末位前方是簡單的素菜:清炒芥蘭和上湯時蔬。

 

祖父自然地落座在主位,現任當家符昭華則坐在僅次於主位的位置——主位左邊。而昭華落座後,祖母就坐在祖父的另一邊。

一如既往,現任當家——昭華的旁邊,象徵暫時較為出色的繼承人。

祖父喝了一口茶,便說:「栩映,妳坐到昭華左邊吧,這樣我們說話也方便。」

栩映微笑,隨即起身移到昭華的左邊坐下。

祖母慈祥地笑了笑,對諾豪說:「那諾豪,就坐在奶奶這邊吧。」

諾豪看著栩映的座位尊於自己,臉色瞬間變得難看。他低頭握緊拳頭,指甲幾乎掐進掌心,眼神中藏不住的陰霾早已洩露了他的情緒。然而,他還是保持體面的微笑,落座在祖母旁邊。

幾人各懷心事地開始晚餐。

 


 

夜幕低垂,聚會過後的符家主宅回復寂靜。

栩映和諾婧走在符昭華和栩映母親——Rosabelle身後,一同返回昭華的住處。

當她們準備轉向時,突然聽到不遠處響起了另一群人的腳步聲。他們轉頭望去,只見諾豪、仲華夫婦和倩倩一行人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來,攔住了去路。

「諾婧,借一步說話。」站在諾豪身旁的仲華語氣中帶著幾分強硬。

諾婧停下腳步,目光冷冷地掃過面前的人群,沉默了片刻才答應:「好。」她轉頭看向栩映,「妳們先走吧,我待會兒來找妳。」

栩映蹙眉,略帶擔心地說:「那我就在轉角處等妳,有事叫我。」

諾婧點點頭,目送栩映和昭華走遠,隨即目光一轉,對上了父母、兄長以及倩倩的臉。

 

仲華率先開口,語氣低沉而不容置疑:「妳記住,諾婧,無論如何,諾豪是妳的親兄長。妳可不能幫外人對付自己人。」

諾婧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,目光直視著仲華,毫不退讓:「外人?對我來說,價值觀和志向一致的人才是自己人。價值觀不同的,就算有血緣,也是外人。」

仲華臉色一沉,還未開口,李婉柔已經搶先一步站到諾婧身旁,眼裡泛著淚光:「婧婧,家裡哪兒對不起妳了,妳非得這樣反著來!妳想讓家裡所有人都難堪嗎?」

諾婧扭頭,冷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,語氣中帶著壓抑已久的怒火:「哪兒對不起?哪兒都對不起!從小到大,你們就重男輕女,有什麼好的永遠先緊著諾豪!」

「記得嗎?我剛學魔法時,你們給我的材料都是給他挑剩下的!」她的聲音越來越大,情緒愈發激動:「我之前想去大學神秘學系主辦、以考古神話奇獸為主題的交流團,很努力才爭取到名額,但你們都能用家族名義把名額換給他!」

李婉柔被諾婧的話刺痛,眼淚奪眶而出:「婧婧,妳怎麼就這麼不懂事!家裡全都是為了妳們兄妹好,尤其是諾豪,他是男丁,是未來家主,當然要多照顧些。這些道理妳怎麼就不明白呢!」

倩倩聽不下去,立刻站出來:「諾婧,妳也太過分了吧!是妳先不懂事,家裡才對妳不好。而且,諾豪是男的,符家家主一向是男的,當然先緊著他,這不是很正常嗎?」

諾婧瞪著倩倩,咬緊牙關,冷聲道:「妳一個新時代女性,怎麼都依循這些陳舊迂腐的東西?醒醒吧!」

倩倩聽到這話,立刻皺起眉頭,瞪大了眼睛,帶著一種又驚訝又不服的表情:「什麼陳舊迂腐?妳這個人怎麼總是說話這麼刻薄!我只是覺得,支持自己的家人有什麼不對?諾豪是我未來的老公,而且他又做得好,我當然站他這邊啊!」

她一邊說,一邊手插腰,語氣越說越激動:「我是新時代女性,那怎麼了?新時代女性就不能尊重家族的傳統了嗎?妳覺得自己多了不起,可我覺得人應該要知道自己的位置,跟家人站一起才是真正的道理。」

她說著,還不忘看了諾豪一眼,彷彿在尋求他的認可,臉上滿是自信,甚至帶著些許得意。

而聞言,諾豪嘴角微微揚起,仲華與李婉柔也對倩倩的話露出了認可的神情。

諾婧深吸了一口氣,手放在一直掛在身上的馴獸箱子上,怒火幾乎要壓抑不住。她的眼神變得冰冷,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。

諾豪察覺到了她的動作,冷哼一聲:「來啊,看看妳是不是比我強。」

就在空氣緊張得幾乎要凝固之時,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轉角處傳來:「吵架就吵架,怎麼還動起手來了?」栩映快步走近,站在兩人中間,皺眉掃視著他們,「記得家訓嗎?家裡人不能傷害家裡人。」

諾豪僵了一下,冷冷地掃了一眼栩映,最後咬著:「算了,我們走吧。」

李婉柔和仲華也沒再多說什麼,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諾婧。仲華冷冷地放下一句:「妳好自為之。」然後轉身一起離去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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